当我进门时,绣绣也正拉着楼上张太太的手进来,看见我头低了下去,眼泪显然涌出,就用手背去擦着已经揉得红肿的眼皮。
徐大奶奶见到人进来就锐声的申诉起来。她向着楼上张太太:“三奶奶,你听听我们大爷说的没有理的话!……我就有这么半条老命,也不能平白让他们给弄死!我熬了这二十多年,现在难道就这样子把我撵出去?人得有个天理呀!……我打十七岁来到他家,公婆面上什么没有受过,挨过,……”
张太太望望徐大爷,绣绣也睁着大眼睛望着她的爹,大爷先只是抽着烟严肃的冷酷的不做声。后来忽然立起来,指着绣绣的脸,愤怒的做个强硬的姿势说:“我告诉你,不必说那许多费话,无论如何,你今天非把家里那些地契拿出来交还我不可,……这真是岂有此理!荒唐之至!老家里的田产地契也归你管了,这还成什么话!”
夫妇两人接着都有许多驳难的话;大奶奶怨着丈夫遗弃,克扣她钱,不顾旧情,另有所恋,不管她同孩子两人的生活,在外同那女人浪费。大爷说他妻子,不识大体,不会做人,他没有法子改良她,他只好提另再娶能温顺着他的女人另外过活,坚不承认有何虐待大奶奶处。提到地契,两人各据理由争执,一个说是那一点该是她老年过活的凭借,一个说是祖传家产不能由她作主分配。相持到吃中饭时分,大爷的态度愈变愈强硬,大奶奶却喘成一团,由疯狂的哭闹,变成无可奈何的啜泣。别人已渐渐退出。